
简单说来,所谓“日常生活审美化”,就是直接将“审美的态度”引进现实生活,大众的日常生活被越来越多的“艺术的品质”所充满。但是,“日常生活审美化”的内在结构却是相当复杂的。“日常生活审美化”起码可以做出这样的区分,一种是“表层的审美化”,这是大众身体与日常物性生活的“表面美化”(后来还有文化工业来推波助澜)。如果单就“物性”的一面而言,在后现代文化的视野里,审美消费可以实现在任何时空中,任何东西都可能成为审美消费物。从时装、首饰的“身体包装”到工业设计、工艺品和装饰品的“外在成品”,从室内装璜、城市建筑、都市规划的“空间结构”到包装、陈列和编辑图像的“视觉表象”,都体现出一种对日常生活的审美关怀。同时,不仅普通大众的日常生活及其周遭环境都得到了根本改观,而且,就连人自身,只能属于每个自己的“身体”,也难逃大众化审美设计的捕捉。在当代社会里面,从美发、美容、美甲再到美体,皆为直接面对身体的审美改造。这样,“消费文化中对身体的维护保养和外表的重视提出了两个基本范畴:内在的身体与外在的身体”。当设计的对象转向主体的时候,就不只包括对人的外观的物性设计,而且还包括对“灵魂、心智的时尚设计”。这也便是沃尔夫冈·韦尔施(Wolfgang Welsch)所描述的人们不只在美容院和健身房“追求身体的审美完善”,而且,还在冥思课程和托斯康尼讲习班中“追求灵魂的审美精神化”。这两方面都指向了一种所谓的“美学人”(homo aestheticus)的存在。

但还有另外一种“深度的审美化”,这种审美化应该是深入到了人的内心生活世界,因为,外在的文化变迁总是在慢慢地塑造和改变着大众的意识、精神、思想乃至本能,“深度的审美化”由此不可避免地要出现。“深度的审美化”的实现,是具有明显的大众与精英之间的“文化区隔”的,或者说是在雅俗分化的不同社会群体中得以实现的。比照之下,如果说,“表层的审美化”更多是要跨越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的边界,那么,“深度的审美化”则显然又可分为两种:一种是囿于精英层面的“深度的审美化”,另一种则是仍归属于大众的“深度的审美化”。在精英文化的层面上,“深度的审美化”特别显现为少数哲学家们所寻求的独特的“审美的生活”。其中,包括将古希腊伦理直接视为“生存美学”的福柯,主张“审美化的私人完善伦理”的理查·罗蒂(Richard Rorty)等等。
在大众文化层面上,这种“深度的审美化”更与“拟像”(Simulacrum)文化的兴起息息相关,大众也在通过视觉接受这种文化对自身的“塑造”乃至“改造”。让·鲍德里亚(Jean Baudrillard)创建的“拟象理论”非常适合于描述后现代社会出现的这种“图像转向”(the pictorial turn)或“视觉文化转向”。换言之,日常生活“深度审美化”的最突出呈现,就是仿真式“拟像”在当代文化内部的爆炸,这种诉诸视觉化的文化由“眼”而入直接塑造着人“心”。如此一来,“拟象”与真实之间的界限得以“内爆”,一切都笼罩在“审美的灵光圈”之下,当代文化现实从而成为“超现实”的,不仅真实本身在“超现实”中得以陷落,而且,真实与想象之间的矛盾亦被消解了。这种由审美泛化而来的文化状态,被鲍德里亚形容为“超美学”(Transaesthetics),也就说艺术的形式已经渗透到一切对象之中,所有的事物都变成了“审美符号”。当无孔不入的“拟像”进入到文化生产与再生产环节的时候,即使是最为日常和平凡的现实,都可能被投入到“审美符号”之中而成为审美的。

按照这种区分,“表层的审美化”主要就是一种“物质的审美化”,对应而言,“深度的审美化”则主要是一种“非物质的审美化”。当然,这两方面的审美化之间还存在一个“过渡”的广阔地带,如冰山般的露出海面的部分往往属于“深度的审美化”,“深度的审美化”亦是以“表层的审美化”作为根基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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